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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范巴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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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留德学者,北京大学校长,曾经试图以美学救国

 时下读书成了一个问题,大多数人们,尤其是年轻一代几乎都开始读手机了。手机充满千奇百怪的碎片八卦占据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不知不觉中,人们的思维也碎片八卦了,从此思维也沦丧了。

众所周知,人的思维是通过阅读来建立的,尤其是人类文化史上那些经典著述,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

      原本中国古代文化也是拥有许多典籍的,但是从“五四”到今天,百年以来的“现代化”思想寻找追求、战乱和不断的“运动”、中国传统文化事实上已经渐行渐远了。随着跨越两个时代的那批书生的逐渐离世,随着上世纪三十、四十年代留学,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归来那一批真正的学贯中西的学者去世,中国本土的阅读就慢慢地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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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精通物理学和数学,贵族后裔,在逻辑学哲学方面、语言学哲学方面的大家

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经济上的改革开放而引起的思想解放运动,一时间大学校园兴起轰轰烈烈的读书热潮。那是一个被称为“现代主义”的浪潮。这个建立在“管中窥豹”、一知半解的误读基础上的浪潮,被误解为所谓“西化”,一时间,书生们就觉得仿佛一夜之间就“现代”了、“西化”了,今天看起来这真是滑稽而可悲,仿佛总让我想起《百年孤独》中那个叫马孔多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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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们宿舍对面就是燕南园三松堂冯友兰先生别墅,中国哲学大家,他终究未能独善其身

中国与外来文化的翻译和误译,给我们带来了众多误读误解甚至曲解。由于社会历史原因,八十年代那一批人普遍几乎不阅读中国古代经典,单就古文以及背景知识的缺失就阻碍了对中国经典的阅读。况且,大浪淘沙的主流是西方经典阅读的狂热。如果要探究八十年代阅读“西方”到底阅读和理解了什么样的“西方”?这是一个值得反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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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曾经游学欧美各大著名大学,从哈佛、苏黎世大学、洪堡大学等,历史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一代学者风范

K先生,几十年来,执着地阅读一两部艰涩的西方经典,一本是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SEIN UND CEIT),一本是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和尼采的《查拉图是拉如是说》。坦率地说,我也坚持阅读过海德格尔中译本,我没有读懂。记得那个时代,校园里非常热烈,汉译的西方文化经典词汇泡沫满天飞,那几年举国上下书生们都沉浸在抽象和虚幻的“美学热”中?,刚刚才翻了几页半懂不懂的翻译哲学就敢于高谈阔论哲学。这就是中国八十年代书生们的所谓“启蒙”。不是因为读书有问题,而是因为汉语与英德文基本上不可翻译,因为汉语中找不到与英德文对应的单词,譬如说“存在”,德语是Sein,意思和英文就是Be或者加上时间的Being有关联。德文的Sein即英文的Existieren,有be、being或者bepresent,更为细致的解释是be,located、be in existence,海德格尔用了Dasein这个德文,来表达时间意义上的存在,在汉语中绝对没有这个单词。英、德文也是“存在”或者时间中的存在。我不知道汉语翻译的“存在”、“在”、“此在”、“亲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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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著名哲学大家海德格尔,他的代表作《存在与时间》基本上不能翻译成中文

记得一次碰到翻译《存在与时间》的留德哲学博士Z,我告诉他我读不懂《存在与时间》那本“天书”?他笑着说汉语没有与德语概念可以对应的词汇,汉译的时候他不得不“创造”一些个汉语词汇,他同意“天书”这种说法。记得,曾经听说,一群书生在一个什么场合大谈思想文化哲学,其中一个人牛逼哄哄地说:我从来不与不懂德语的人谈哲学,那只能是对牛弹琴。记得,在谈到翻译的本土化时,北大的一位比较文学教授曾经说过,不过是误译,误译,本土化解释也是是一种创造,一种完全被误解的“西方”,从而变成了一种“独角兽”,这就是发展中国家的“现代主义”,我称之为“伪现代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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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著名哲学大家叔本华,他的随笔尖锐且才华横溢

记得,一个阴郁的上午,我去看望K先生,听说他病了,敲门,听到里面有窸窣动静等待十几分钟门才开了一个缝,我才发现他站起来都非常困难,我赶快侧身挤进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慢慢地搀扶到椅子上坐下。一阵寒暄后,我问他:在干些什么?他说:读书噻,我问读什么书?他说: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我说: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读什么维特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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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德文版封面

都说,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据说,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汉语、汉译的西方经典是不可能准确传达其原版的意义的。我不知道K先生几十年如一日反反复复阅读这本“天书”读懂了吗?K先生的老婆曾经告诉我说,那本海德格尔的书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都用钢笔下划了,这一方面可以想见同学读这本书的虔诚、刻苦和用功,同时也令我纳闷,如果一本书全部都划了重点不是就等于没有重点了吗?如果不可汉译,那么我们读到的是什么?如果读不懂,那么书上画出的重点又是什么?仔细想一想,生活中这种读书的人很多,读不读得懂已经并不重要,关键是阅读本身的姿态,甚至是一种存在、一种尊严。我家里的老太婆就每天从早到晚读佛经,我知道她那点小学文化根本读不懂佛经,但是她每天从早到晚拿着那本“佛经”,因为她们绝对相信读佛经可以升天,阅读已经变成一种精神寄托了。当然,读书并不都是为了“寻找真理”,也不是为了求知,阅读本身即可生产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人物与思想,鲁迅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了《易》,道学家看见了淫,才子看见了缠绵,革命家看见了排满,流言家看见了宫围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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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先生,曾经的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北京大学校长,五四时期新文化旗手

 上世纪的一个早晨,读书热潮被接下来的更为强大的商业大潮嘎然而止。商业大潮以其大浪淘沙气派,席卷全国,一夜之间,沉滓泛起如火如荼向着南方冲去。这一次,是史无前例地毁灭了书生们最后的眷顾。那些轰轰烈烈书生们,顿悟“识时务者为俊杰”,纷纷下海经商去了。我的许多朋友们几个月前还满嘴德国哲学概念或者法国思想家名字,一夜之间,他们扔掉了昔日爱不释手的书籍,诗人们都开始南下,混迹在人头涌动的街头,或者一群群挤在茶馆幻想着工程项目或者倒卖从日本运来的殡仪馆的西装。南下发财梦、红灯区、千杯万盏灯红酒绿成了书生经商,街头人头涌动,一片片眼镜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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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是他们那一代的最后回音,当年每天见到老头从我们宿舍门口颤颤巍巍走过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2019.9.23